《尸速列车:感染半岛》是部颇具颠覆性、令人兴奋的电影续集。开场补述了《尸速列车》事件引发全民逃命的后续、却也整盘翻掉第一集里孔刘和马东石拼死都要保住妇孺性命的精神──影片才一开始就弃妇孺于不顾,或者就算想保住妇孺性命也感到彻底的力不从心──短短片头几分钟即潇洒放掉所有首集大受欢迎的IP红利,大破大立意图铿锵,让人既佩服又不禁为电影感到担心,观众真的能看到比上一集更好的东西吗?
所有的状况都比首集《尸速列车》更加绝望,是《尸速列车:感染半岛》背景设定开宗明义地宣示。单一个人的极度绝望模样,以姜栋元到香港后的李小龙形象负责诠释;至于一群人在集体极端绝望的状况之下会做什么事?那就由在他当上赏金猎人回到韩国出任务时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来表达。
观众可以想见能在《尸速列车:感染半岛》看到主角被活尸疯狂追逐场面、活尸如何以排山倒海之姿来淹银幕画面、大群活尸被装在手扶梯或货柜里,甚至是看他们啃噬人或被射击倒下的声光效果戏等标配,但在动作戏之外,活尸片之所以能感动观众,往往还是要回到人性故事的刻画层面。而这一方面便是这部续集电影承接自首集《尸速列车》做得最像是同一系列的部分。
末日电影让片中角色乃至观众久之会去合理化故事里的各种见死不救,但在良心渐渐被啃噬完毕之后,那么活人其实跟活尸也就没有什么不同了。更恐怖的是,活尸的习性甚至使用方式一切都很科学,是可以被预期与防范的。活人却不能。
《尸速列车:感染半岛》与《尸速列车》时空背景相差四年,也就是说幸存的那群人,过了四年的地狱生活。长期与末日相处,活人就会变鬼,比活尸更可怕。活尸没有心机,全凭活人味道与声光所驱动噬血。但没有明天、活得很腻的人,会开始玩疯狂的游戏,在荒芜里创造出活尸地狱。是故男女主角姜栋元、李贞贤以及小女孩李蕊等人真正的敌人并非无处不在的活尸群,而是那个被称为的魔王团体。
团体里面充满了男人,这群人善于利用活尸对于声音和光的感应而能随时调用免费的活尸军团壮大自身势力,平时外出打猎搜刮物资求生、回到巢穴中的闲暇娱乐则是设计出让活人与活尸共处一室的罗马竞技场。但里其实本来不是没有女人的。李贞贤所饰演的就是待过的女子,只是后来与精神导师一起离开了,在外自力更生。
李贞贤一行人所代表的便是韩国女性在真实世界的处境。在当代韩国流行文化的强大影响力已全面影响整个亚洲女性的价值与审美观的现在,韩国戏剧里所隐藏与形塑的女性样貌开始尝试提供另一种不全然甜美而是更有个性的角色可能性,所谓的GirlCrush。《尸速列车:感染半岛》中不论是李贞贤饰演的母亲、或李蕊饰演的babydriver,各个都是在与男人同样窘迫甚至是资源更糟的情况之下能够独自存活的女力角色,是真正的女英雌。
也是因为如此,电影看到一半,观众就能够明白为何《尸速列车:感染半岛》劈头就放弃拯救妇孺、用一种几乎是和前集《尸速列车》唱反调的角度在叙事,因为在这部电影里面的女性角色并不遵循女生就该被男生保护的传统价值观,而是已经进化了。片中,只要给女生一把枪,或一台车,再不然就是一点有用的资讯或是几声枪响的鼓励,她们就可以在既有的条件里做到与男人一样好(或什至更好)的境界状态。其实这件事情,在我们还没出生的时候,雪歌妮薇佛早以于年的《异形》以少尉角色告诉普天女性──只是当时的世界还不太敢相信而已。
于是当我们看见一个14岁的小女生开着大车,把后座没绑上安全带的姜栋元甩尾甩得晕过去的时候、以及多元成家的母女之间以一种心照不宣的方式在互相拯救照顾的时候,还有女主角在安慰男主角你已经尽力了,那就行了,振作一点的时候,在多处身为女性的人性光辉展现时刻,除了会让观众笑、让观众哭之外,剧本更欲指涉的终极意义是在于将女性一贯被放置在肉体生育(人类的传承)功能的位置上提升到精神救赎(生存价值)的神圣地位。至于谁保护谁、谁救谁什么的,早就被《尸速列车:感染半岛》去性别化地直接升华,变成是男性女性之间的互相保护的故事,而这也是《尸速列车:感染半岛》最让人湿眼眶的续集格局之处。
虽然会被归类为奇幻电影,但好的活尸电影永远都能帮助观众看见真实的东西。活人可以活得像活尸,甚至更糟变鬼,所以看到最后观众最怕的其实不是活尸,而是活人的猪队友到底对大家作了什么(害了大家的蠢事),又或者是活尸尚且不会残害同类但究竟为何活人会被鬼遮眼到要伤害自己同类?
其实不用在电影里面,真实世界也是一堆这种案例。举凡社会巨大压力所垫高的惊人自杀率,男女不平等以致于女性处境阴暗卑微,《尸速列车:感染半岛》远远超越了《尸速列车》仅只是父女亲情关系的动人修补,而是大步跨越到批判韩国政府政策与韩国父权文化乃至社经阶级间的肉弱强食相残等乱象。电影建构出了一个指桑骂槐的韩国地狱,让老人家好好地跟晚辈道歉说出:对不起,让你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但接下来,活人之间终究还是应该要和解。那句话虽然俗烂,但确实只要是有爱的地方,都算是不差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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